这座教堂年代久远，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它有一个不小的花园，在建筑的最中心。
(相关资料图)
在没有雾气的早晨，花园里的圣女神像会收到一束澄澈的光。那是来自穿过钟塔水晶顶的朝阳，如同洗礼一般，将洁白的圣女面庞映出朦胧的光晕。周围的低矮灌木长久无人照料，如今却生长得郁郁葱葱，昨夜的大雪也没能压垮，王座似的簇拥在神像脚下。
大概在灾难以前，这里是受所有信徒偏爱的圣地。但现在，只有一个穿着邋遢的瘦削男人，手里捧着他刚分到的一袋不知有没有过期的饼干，闭着眼对神像低低的叙述。
刑诉认出了他，那个哭到鼻头通红的，好心人。
“Misha？那个白……那个家伙？”
身旁的守备队员顺着刑诉的视线看到了Misha，一个介于嘲讽与莫名之间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脏话在他嘴里打了个转，又在刑诉看过来时咽了下去。
“哈，他啊，这里有点问题。”
他挤着眼睛用手指在自己太阳穴附近比划了几下。
“他总是用别人的事情去感动自己，一块发霉的面包都能让他祷告一个小时。”
刑诉没回应队员的话。
他微垂着头，双眼缓慢的眨动，总是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模样。但他看着楼下花园里的那个灰黑身影，神情算得上专注。
也只有几秒，他转过头，继续前行。今天早上的巡逻任务已经完成，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大家用各种颜色的塑料或者金属板，在室内任何可能的地方，搭建隔离出来的小空间。除了最大的主厅被留作集会用地外，偌大的建筑内部被分割成无数个零碎的小块，挨挨挤挤，却又错落有致。
这里没有门牌号，但人们会记得老Jack住的房间门口的塑料板是鲜红色的，后来只剩小Jack时，那块塑料板上被挂上了一个圆形的、羽毛只剩下三根的捕梦网；或是那个刚加入队伍三天就被怪物拖走的倒霉鬼Mann，事实上他的房间是用的更早一个倒霉鬼留下的，而他只来得及往那些漏风的板子间隙上加了一块破旧却还算干净的羊毛地毯；还有目前在队伍里比较出名的老好人Misha，他的房间实在是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一点的装饰或是颜色，就连高度都比旁边的房间更矮，任何一个成年人想要进那里面，都得谦卑的弯下腰来才行。
这支幸存者队伍发展到现在，人数最多的时候几乎上百，尽管现在剩下的人数顶多只有一半，在刑诉遇到的各色队伍中，这也算是比较壮硕的一队了。
“我们可不留没用的家伙。”
这是那个大块头领队在对刑诉经过了漫长的无声打量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刑诉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领队的目光从刑诉的脸，移动到了旁边矮床上。
矮床甚至没有床架，仅仅用几层不算柔软的劣质毛毯堆叠起来，已经算是待客之道。
那时的萧临也和此刻一样，被臃肿的笼罩在层层衣物之中。宝蓝色的羽绒服帽掩盖了他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丁点儿的下颚线，隐约可见的苍白色。
就像是被恶龙用尾巴圈住藏起来的宝藏，刑诉隔绝了所有投向萧临的眼光。
他不但侧身挡住了领队的视线，还在他分到的房间门上挂了锁。
或许是巧合，那个带他入队的人正住在他旁边。那个Misha，和他那间矮小的房间。
“锁其实没什么用的……”
Misha站在他自己的房间门前试图提醒刑诉，“疯帽子……就是一组的那个队长，抱歉，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他正在尝试教会每个组的人，怎么用铁丝，或者其他的什么小东西，打开各种锁。”
这确实很实用，但同时也给住在教堂里的人们带来了一些信任危机。
刑诉长久的盯住面前这个下意识瑟缩起来的男人。他们的实际身高或许没有太大的差距，但无论从任何人眼里看起来，刑诉都会比Misha更高壮。
“那么你能帮帮我吗？”
就在Misha几乎快被刑诉的双眼逼退时，这个从一开始就显得少言寡语，甚至过于冷淡的男人，开口说出了请求的话。
这让Misha惊讶得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接上话。
如何拿捏一个木讷又烂好心的人，对于刑诉来说，是根本不用思考的事。
从前他不屑于做，如今倒成了最优解。
于是Misha在遇到刑诉的一周后，终于知道了他的英文名，十分响亮，Thor。
Misha应下了，在他不外出时，帮Thor看门的奇怪差事，并极力拒绝了每天半份晚餐的报酬。
总之，就算是Misha，也是有一些小心思的。他无法保证自己真的能够无时无刻的守在Thor门前，帮他赶走一些可能会出现的，试图闯入他房间的人。所以他必须拒绝这份报酬。再说，他也根本吃不下更多的东西，食不果腹的日子过得太久，让他的食量越来越小，晚餐如果有一个烤土豆，他可以留三分之一或一半到第二天。
就例如现在，Thor结束了他的巡逻回到房间时，Misha还立在神像前祈祷着今天的外出任务能够平安。
Thor反手阖上那扇简陋的塑料门，一点一点的将本就微弱的阳光斩断在缝隙中。
他的目光锁定在角落的那堆毯子，即便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没有半点光源，他也能清晰的描绘出爱人的眉眼。
一小根灰色的羽毛刚刚盘旋落地，Thor蹲下身将它拾起，又轻轻的放回门缝顶端。
然后他就这么面对着门垂下手，也垂下了头。
教堂里的早晨算不上安静，总有人在窸窸窣窣的说着话，或许还有人因为丢了东西而大声咒骂。
但总归那都是些遥远的、缥缈的声音。
Thor听不到。
他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他用掌心按住自己的眼睛，一直刺痛让他不得安宁的大脑胀得像是要爆炸。
他低低叙述，背对着他的倾诉对象。
“时间不多了……”
“快醒来吧……”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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