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播资讯】獬豸冠(中)
发布时间:2022-08-12 17:43:34 文章来源:法治日报·法治周末
■第四届法治故事写作大赛参赛作品选登通过现实的证据,就能够还原出一个完整的“法律事实”。可是人心呢?在一张张面孔下面,没有什么证据能

■ 第四届法治故事写作大赛参赛作品选登


(资料图)

通过现实的证据,就能够还原出一个完整的“法律事实”。可是人心呢?在一张张面孔下面,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那些唯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想法

□ 陶铸民

前情提要

作为一名即将离职的法官,我曾无数次想过离开体制内单位是如何的自由和畅快。但真正推开那扇大门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如同离家的游子。我与恋人白薠的关系,也会因此产生剧烈的变化。纠结之余,我忍不住冒犯了并不喜欢的同事李海。我还向前同事、公司法务刘山倾诉烦恼,依然得不到开解。更让我没有料到的是,一场风波正在向我逼近……

坦率地说,我对刘山的邀请其实没有太当回事,本想着晚上提前打个电话找个理由就拒绝他了。

我来到法院是想找白薠,我还想约她聊聊我俩的事情,可是等我到她的办公室才知道她去了市里开会。我也能理解,想来她也没有工夫和心思在和我一起吃晚饭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要远走他乡,可白薠还是要继续工作的。我不想给她增添困扰,于是就在楼层里走着。

走了一个楼层,我就看见了李海。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拿着卷子就一个箭步冲到了我的身边,一把勾住我的肩膀,咧开嘴对我说道:“晚上去刘山那儿吧?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一会下班了咱一起走?”

我低下头,正要回话,却看到了他那本卷宗里夹着几张商场的代金卡,只能看到卡的背面不清楚具体的数额,红得有些刺眼。

这种东西大概不会是自己买的,更何况还夹在卷宗里。

虽然不想恶意地揣度他人,但这种发现让我觉得实在是不自在。只是我没有背后举报人家的习惯,更何况这只是我一些不负责任的猜测。

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想与李海同去。于是婉言拒绝,对他说我还有事情要做。他看起来也只是客气一番,听了我的回答也就没有强求。

李海只是挥了挥手里的卷子,对我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去汇报一下,咱们晚上再聊。”随后便直接离开了。

其实我晚上并不想去参加什么聚会。平日里我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到如今马上就要离开了,更没有参加这种活动的兴致了。

只不过我又想了一阵,才最终定下决心要去参加。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临走总要留一个好名声给自己的。自己需要人陪的时候就要找人倾诉,自己没事情了就要拒绝别人的好意,这种事情总是不那么正大光明的。

我拿出电话又拨通了刘山的电话,想着试探一下,只是电话一直都在占线中,我也就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借口。只能给白薠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晚上我要去刘山那里,并且约她有时间再聊一次。

刘山一直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这种分寸便体现在他总是会让人感到很舒服。就以晚上的聚会为例,并没有我想象的觥筹交错的样子,反倒有些冷清。

饭店不是什么大酒楼,但却是比较有特色的馆子。一般都要提前预定的,不过刘山自然有办法。我们的位置就在最里面的一个包厢,里面装修不算豪华,只能算是宽敞明亮。

人也只有刘山、我、李海、焦军以及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焦军也是我们法院的同事,在民事审判庭室。我和他倒是不算很熟,甚至还不如李海,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年纪要比我和李海大上不少,交集也不多。不过,我听说他是一个相对古板的人,话也不多,主要处理一些破产类的案件。

既然没有许多陌生人,我也就放松了下来。随意地和几个人打个招呼,刘山看着我们落座,就挥手让服务员上菜,然后又特意向我介绍身边的女人:“兰琪,我的助理。”

我这才仔细打量前面的女人,这女人应该二十多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年龄,妆容精致,穿着长袖T恤和一条紧身牛仔裤。在化妆品的效果下,她的外貌虽然比不了明星,但也可以算到漂亮的这个行列。

至少,她比平时不饰妆容的白薠要漂亮一些。其实,我和白薠之间更多的是兴趣相投,如果说白薠多漂亮,那大概是算不上的。

想到白薠,我的心头又是一阵烦闷,随即想到总要将自己的女友和别的女人去做比较,恐怕是所有男人都有的恶习。当然,或许女性也会比较自己的男朋友。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但又毫无主题,总之是胡乱地想着。那边,刘山也转头向那位叫兰琪的女人介绍我。

“徐磊,大才子。你要是再晚个两三个月可就看不着了。人家可是要去南方……那个……那个什么公司了。”说着转头看向我。

“一个小的自媒体公司。”我敷衍道。

“创业,合伙人。”刘山作出总结。

而那个女人也适时投来崇拜的眼神,说道:“之前就听刘哥说过您,真是年轻有为,他说要是我们能有您一半他就放心了。之后咱们多联系,我得好好和您学习呢。”

我不知道这番话有几分是真实的,但能够被一个美女恭维总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我们大多时候都能够分得清楚真话和假话,可如果有选择的话,谁又愿意听那些刺耳的真话呢?

我也应酬客套了几句,大家就随意地聊了起来,一会儿菜也上来了。刘山没有特意安排什么龙虾、鲍鱼,只是简单的菜色,我观察最贵的也就是一道葱爆海参。倒是酒贵了一些,是五粮液。

不寒酸,但也说不上多豪华,有些恰到好处的意思。若是真的大操大办,我们恐怕也都觉得不自在了。

我们几个人按照宾主年龄,相继举杯说了几句客套的酒话,也就开始随意起来。先是聊了一些工作的事情,又讨论了一下法律和其他问题。当然,也少不了说到我。

焦军感慨道:“咱们系统没能留住你这个人才啊……”

他一直不怎么说话,倒是这句话说的颇为情切。不过,我倒是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算什么人才。

吐吐苦水、发发牢骚还可以,要说有什么真知灼见,那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期间,刘山是和我们相谈甚欢,至于李海,更是夸夸其谈,滔滔不绝。

我和焦军多数时候都只是看客。兰琪看我们无聊,频频举杯,对着我们说了一些奉承的话。否则餐桌上就要多出两个闷葫芦了。

李海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对刘山,我也是雾里看花。尤其是喝完酒之后,就连焦军在我的眼中都隔了一层雾。我想起了白薠,她总是直言直语,不会奉承,比不了刘山、兰琪的八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可是我爱白薠。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海果然已经拉起了刘山的手:“兄弟,咱们没别的说的,你有事就说话……你这虽然飞黄腾达了,可咱们这感情肯定还在啊!”

说完转过头又对着我说:“你来得晚不知道,当年我和你刘哥那是什么关系……”

他越说越过火,焦军于是插话道:“人家能有什么需要你帮的,你那点能耐又能够帮人家什么?”这话说得看似戏谑调侃,但其实也有不让李海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李海一愣,讪讪地笑了几声,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大包大揽的话,举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自嘲地说道:“没错,没错,到我们这儿就没什么好事。”

刘山也大概听明白了话里未尽之意。他熟练地打起了圆场:“咱们感情是感情,事情是事情,聊感情的时候不会给你们找麻烦的,就算真有事也是按照程序来。”

他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兰琪便起身把所有不满的酒杯都斟满。

“我也是从法院出来的,知道要合理合法。”刘山没有看我们,专注地盯着从酒瓶流落杯中的透明液体,轻声说道。然后和我们分别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离开酒店,我拒绝了刘山找司机送我的提议,想要一个人走一走。反倒是兰琪和焦军最后一起出来,许是酒醉的原因,我竟然好像看见两人拉着手。

只是我再看,却发现两人分明是一前一后。焦军和我们告别之后,我也正要离开,兰琪却说要与我一路。我们两个人并肩而行,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就没有什么话可说,有一点儿尴尬。

我拿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未接电话。应该是之前没有在意。我拉开页面,发现都是白薠打来的。我向兰琪拿出手机示意了一下,她自然地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刚才在外面吃饭,没有注意。”我对白薠解释了一句。

“嗯,我也没什么事情。之前在市里开会,看到你的短信就给你回一个电话。”她回道。

之后我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而电话的另一头也一直没有说些什么。我们之间就这样静默着,又好像舍不得撂下电话,就这样一直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音。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明明有许多话想说,明明应该有许多话说,可又说不出口。唯恐话说尽了,就连最后的缘分都消失殆尽。

“是和刘山?”那头还是发出了声音。

“是,还有李海和焦军。”我刻意没有提兰琪。

“他们……”听了我说的话,白薠明显有些犹豫,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又停顿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继续说道:“你不是要辞职了吗,少和他们一起出去瞎混。”

平常时候,我应该能够听出来白薠话里一些没有明说的内容。但此刻喝了不少酒,脑袋混沌得像一团浆糊,只是傻傻地“啊”了两声。

白薠似乎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就和我告别了。

兰琪看我放下了手机,又靠了过来,笑着问我:“白薠姐?”

我点了点头,对她苦笑没有说话。

她看我心情不好,又接着说:“怎么了?是去南方工作的事情?”

我不大想和她说我和白薠的纠结,但是这一阵子的事情确实让我心中烦闷,有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望。所以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知道白薠是因为什么学的法学吗?”

“啊?”兰琪没有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白薠姐有什么传奇故事?”

是啊,白薠有什么故事呢?

之前就说过白薠还小的时候她爸爸在化工厂上班,那是一个私人的厂子。她爸爸性格不好,有点认死理,和老板的关系一直不好。

后来有一次厂子里丢了东西,老板就怨到了白薠爸爸的身上,就说是他偷拿了东西把他给开除了。白薠的父亲有技术,说不干了倒没有多大失落,但是对别人说他偷东西这件事却耿耿于怀。

后来白薠父亲有一次喝了酒跑到了厂子里,找到那个老板理论。果然是话不投机,最后演变成了全武行。鼻青脸肿的老板就把白薠父亲告到了法院。

后来几次和白薠父亲喝酒的时候,他总会提起这个事情。面红耳赤地和我说,当时那个法官是怎么训斥那个造谣冤枉他的老板的。

但据我所知,他还是赔了人家钱。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老板当庭向他道了歉,澄清了丢东西的事情。

而对于白薠而言,这一切不仅意味着自己可以挺胸抬头的告别小偷女儿的称谓,更重要的是她第一次认识到了正义的意义和价值。

所以她真的走上了这条路。

“那你呢?”兰琪听了白薠的故事,好奇地问我。

我吗?我只是从小看律政剧觉得法官很帅而已。很遗憾,我最终还是发现现实和虚构那条巨大的鸿沟足够埋葬所有虚幻的激情。

我和白薠的对比,说明虚无的幻想最终无法比得上真实的感触。

孙德胜七十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雾。各种劣质的烟草燃烧后释放出了被称做“尼古丁”的慢性毒药,然后又被几个喘着粗气的人吸入肺腔。

“不是我不给你们钱,是,是那个绿园没给我钱。”孙德胜把嘴里的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用一只塑料拖鞋反复地碾压着。

“我垫里的钱也没有要回来,你们逼我也没有用。”

一双带着红色血丝的眼睛从左到右,孙德胜看向屋子里的七八个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

屋角蹲着的一个佝偻的老人开了口:“咋能没有钱呢,那房子都盖起来了,咋能没钱呢?老孙,以前那些老板都是抵给你房子的……你这不差钱,那房子早晚能卖出去,就先把钱给了我们几个。”

其他人听了老人的话,也七嘴八舌地吵嚷了起来。“老孙,你是大家大业的,我们可是等着用钱啊。”

“哪有房子,老子一分钱都没拿着。你们爱信不信。”孙德胜一下站了起来,推开几个人就要往外走,却被几个人拉住了手、按住了肩膀。

“老孙,大家跟你干,是信得着你。”又是老头说了话。

“我哪会少了你们的钱?你们摸摸良心。说是信得着我,上法院告我的时候,你们可是领头的。”孙德胜大口呼气,但是却没有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烟,塞进嘴里。

“你们也不是没有查过,法院都查过,我有没有钱你们不知道?现在找我有什么用?”孙德胜从旁边人手里夺过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随手把香烟拍在茶几上。继续说道:“那些房子都是别人查封了的,知道什么叫查封吗?就是被人家抓在手里了,咱们一个毛都拿不到。”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脸上读出了茫然。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接了话:“我和张老头之前问了律师,花钱问了律师。”

他在花钱上面加重了语气。

“他们说这个情况能……能,对,能破产,说是咱们都能分到钱。”

显然这些人也是有备而来,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样子,孙德胜就知道他们不是那么容易打发走的。他咬了咬牙,和眼前这些人说了实话。

“我不知道,你们当我不知道?我就没找过律师,我就没问过人?”孙德胜把声音提高了几分,又兀地降了下来,像是过山车到了高点坠落。全然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奈。

“人家法院不给你做,你能怎么办?”他手指一个一个的点过去:“我送了钱都不给做,是你有办法?还是你有办法?”

几个汉子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哪怕是那个说问了律师的壮汉和那个老人也都没有了话。

倒是孙德胜想了想,看着几个人:“我拿不到钱,也没钱给你们,你们要是真想要钱就跟我走,咱们去法院,他们必须给咱们一个说法。你们要是不敢,那就别来找我,有什么本事自己使去。”

烟雾遮住了沉默的人,让人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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